山中雪满

那条名为时间的河流前方,只有无尽的孤独和黑暗

无瑕【结局】


三月后,新帝在寝殿诞下一个死胎,似乎预示着王朝风雨飘摇的命运。


时为皇后的葛覃跪在殿外,四周黑黢黢的,完全沉寂下来,连一丝人声都没有,长廊尽头几盏宫灯幽幽幢幢。


殿门吱呀推开了一条缝,殿内的烛焰一晃,然后是浓重的血腥气。


有宫女怀抱一物低头快步走出,葛覃踉跄着站起来,扑到她身前,涩声道:“让我看看孩子......”


“葛覃......来”宫室最深处,男子孱弱嘶哑的声音传来,她稍稍一顿,宫女小步跑走了。


然后,殿门在她身后关上,一重又一重的珠帘在烛焰下泛出昏盈的色泽。


“到我......身边来......”


葛覃依言走近他,被衾刚刚换成新的,却依然压不住那股深重的,令人几欲作呕的血气,床榻边点了蜡烛,葛覃无法直视火光,难以忍受地阖上眼。


无瑕侧头吹熄了仅存的那盏蜡烛,华丽的宫宇就陷入黑色的深渊,如同她这几月来经历的那样。


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疲惫嘶哑:“回到我身边吧......葛覃,我不想再关着你了.......看到你受苦,我的心比你更苦......”


葛覃的眼睛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,她垂目看着男子没有血色的脸和嘴唇,凹陷的眼窝,桃花不在,风情也不再。


他的身体损毁的比她料想的要快,即便凭他始终顽强坚忍的精神,也掩盖不住江河日下大势所趋,她看得出,就算她留在这里,他也没有几年可活了。


可她还是俯下身,贴在他被汗水濡湿的鬓边轻道:“哥哥,我想看看孩子。”


无瑕蠕动干裂的唇,低声道:“孩子生下来……就没了呼吸……我已让人抱去埋了。”


“哥哥,我不是小孩子了,那孩子生下来是有哭声的,后来才没了声音……是你掐死了他,对吗?”


一阵刺骨的冷风从窗外灌进来,无瑕手指颤动,喉咙间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声咳嗽,许久才勉强开口:“……我们还会有孩子的。”


她摇了摇头:“兄妹相奸,天理难容,你生下的是一个怪物,这就是报应。”


“阿覃......不要说......”


“雍无瑕,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怎么让你的那些追随者放心,先帝遗臣,还有反对的朝堂臣工已被你杀了个七七八八,有谁能帮你抵抗各地的起义……”


“你需要一个真正的皇后,和健康的继承人,这些都是我给不了你的,我们在一起,只能是将父亲留下的一切都毁掉。”


“够了!咳咳咳......不要说雍郯......他是个卑鄙无耻的贱人......抢走了母亲,又抢走你,咳咳.......他根本就没有把你认错......”剧烈地咳嗽声一下接着一下,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,艰难的喘息。


葛覃向后坐了坐,冷着脸看他。


无瑕看到她逃避的态度,意识到自己情绪太露,便住了口,嘴角死死抿着,半晌才柔和了声音:


“……我们现在不要说这个……我只要你在我身边……其他的,我可以解决,只要再给我些时间……”


无瑕拉住她的手,枯瘦的手指颤抖地用力收紧,对她而言只是虚虚握住,不费力气就能挣脱,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,轻轻叹了口气。


“可是,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,我从来没有说过,我愿意同你一起呀。”


说完,她轻轻挣开他的手,红色的裙摆被寒风吹起,像从深渊中飞出的一只华丽的蝶。


身后的咳嗽声已减弱。


殿外,高挑挺拔的男子倚靠在廊下,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,葛覃微微仰头看他:“姬将军,你让我说的话我已经说了,你什么时候送我走呢?”


“我已安排好,”姬策忽然垂眸,牢牢盯着她的眼睛,沉声道:“你真的要走。”


“自然,”葛覃有些怕冷似的搓了搓手:“我被兄长关起来的这几个月,想明白了一件事,皇宫,或者说大雍都是一座囚笼,我的父亲作茧自缚困在这里一辈子,现在是我的兄长,我受够了,我不要给这个行将就木的王朝陪葬。”


于是,玄衣银甲的青年站直身体,笑容张扬璀璨,像是等这样一句话像是已等了许多年:“公主说的对,臣送公主离开,再也不要回来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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